刘继兴

看完姜文的《一步之遥》，从电影院出来后，一同去看此电影的美女问我：“实在没看明白是什么意思，这部电影的意义何在？”

我不禁想起了钱钟书先生在《围城》里，借书中人物曹元朗的口说出的一句十分有趣的话：“诗有意义是诗的不幸”。

长期以来，人们陶醉于电影的写实手法，喜欢在影片中寻找其独特的思想性与深刻含义，强调影片故事的连贯性与易看懂，注重其教化功能与一般娱乐功能，而忽视其整体的艺术功能。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欣赏的思维定势。我认为，这部影片表达了姜文对这个时代电影艺术徘徊不前的郁闷和对电影艺术更高境界的追求。在此新作中，他将众多好看的元素一锅烩，看似有意或无意地融汇在一起，诠释了一个最本真的道理：比懂不懂更重要的，是好看不好看。

《一步之遥》故事改编自当年轰动上海的真实事件“阎瑞生案”。阎瑞生，上海震旦大学学生，他挥金似土，好嫖嗜赌，1920年端午节前夕，输光所有身家后，盯上了上海名妓“花国总理”王莲英。6月15日，王莲英的尸体被发现在上海西区徐家汇镇的一片麦田里，其脖颈上有明显的勒痕。被捕后的阎瑞生在一审就判了死刑，于11月23日枪决。姜文在其影片《一步之遥》中，只攫取了“花国大选”和“花魁遇害”两个核心元素，整个故事被重新编织，变得更具悬疑和荒诞感。

影片中有一个情节：武六决定拍一部名为《枪毙马走日》的电影，电影还没拍完，她却爱上了马走日。其实，这个情节也是有真实原型的：当年的“阎瑞生案”震惊了整个上海滩，中国影戏研究社两位主创陈寿芝、施彬元和商务创办人夏瑞芳之子夏筱芳三人决定将这一事件搬上银幕，陈寿芝甚至毛遂自荐扮演起阎瑞生，而王莲英扮演者则是一位名叫彩云的从良妓女，片名就叫《阎瑞生》。最后电影拍了胶片10本，每本10分钟，全长约100分钟左右，从案件发生到电影上映仅时隔半年，并且连演四年，空前卖座，经久不衰，堪称中国第一部成功的商业电影，也是学者认定的中国第一部长片。

这部影片诸多情节的荒诞性饱受观众诟病，如青卢和白狐的歌舞竞技、争相斗艳；武大帅和武六父女两人竟然合唱起《茶花女》“祝酒歌”；马走日与完颜英吸食鸦片后出现幻觉，巨大的月亮向他们滚来，马走日开了几枪后，开着车，载着完颜英飞进了月亮；武六发明了一台由三只猴子操作的机器人，机器人上360度架着数台摄像机，用来拍摄全景图像（事实上，全景拍摄技术直到现今才被广泛运用，并且很少运用到院线电影中）……这些好看的元素像云彩一样在浩瀚的天空飘移而不着边际，行踪诡异，形影飘忽，似甜又苦，似酸还辣，味道悠长，让你难捉摸费思量。您若使劲嚼碎之，它们没有任何味道。你若费尽心思剖析它们，却很难感觉出任何实际意义。可当你扔下它们，其折射出的“迷宫式谜思”又让你回味无穷。它们就像高等数学中的复变函数，用自身的演变方式去揭示实变函数无法揭示的自然规律和人间奥妙。

摩登与罪恶，敢爱与怯懦，朋友与背叛，生命与死亡、时间与空间、瞬息与永恒、甘美与悲苦，交织在一起，演绎出了那个被无数公知涂脂抹粉、反复歌颂的时代之光怪陆离与腐朽透顶，使人生之曲充满了无奈的行板，成了含泪的笑话。马走日与项飞田（象飞田）这两个取名于中国象棋的主人公，无论如何折腾与拼争，始终也改变不了其终极命运。如果非要在这部电影作品中寻找意义，这也许就是答案之一。能看出这些，就在某种程度上读懂了姜文。非说看不懂的，可能就是因为你真的很笨，比如某些在体制内游刃有余“只识传谣熬鸡汤”的房地产商，呵呵。（刘继兴）